另类欲望的隐秘表达——男同性恋网络聊天室的性邀约话语
文章导读:为了规避主流社会的注意与网络治理,同性恋社群发展出多样的替代性表达方式。本文聚焦北京某男同性恋网络聊天室,结合丰富语料,探析性邀约话语的语言特征,涉及语篇结构、言语模式、词汇与语法特征,总结出词汇替代的八种方式。这种另类的言语表达既可以降低风险,实现交际目的,也成为身份认同、身份建构的话语资源,为同性恋社群所共享。对同性恋话语的研究有助于提升性少数群体的社会可见度,展现边缘群体的生命经验与生存策略,反思性别文化与性别结构。 |
2.1 语篇结构
聊天室内的个人广告通常包括两部分内容,一是对自我的呈现,二是对欲望对象的描述。大部分个人广告都包含这两部分内容,小部分广告只包括其中一部分。同时包括两部分内容的个人广告更容易得到有针对性的关注与回应;如果只包含其中一部分信息,感兴趣的网友需要与广告发布者一对一私聊,进一步获取信息,以确认彼此是否适合或匹配。语料实例如下出于学术伦理的考虑,语料中凡涉及微信、QQ等通讯方式,一概做适当改动,以保护当事人隐私。
(1)1bjjb1:33 180 70 阳刚寸头爷们 找同样爷们的哥们
(2)白净可爱0:25 170 50皮肤白净体毛少秀气丁字裤南3环 找穿皮鞋黑袜子西裤1 脏乱免
(3)肌肉帅气大:肌肉大1找身材好的帅气耐饥渴0
(4)38找有地爱口的:38-176-80,短发耐口微壮胖中年,找爱口的口我,m的勿扰
(5)sunfun:通州北关斯文瘦
(6)立水桥酒店熊:酒店胖熊有喜欢的么
(7)飞马1:29-173-65-1 二外附近
(8)黑丝弟弟:哦喜欢丝袜sao0的吗?有喜欢丝袜sao0的吗?有喜欢丝袜sao0的吗?
(9)大男1号:只找女气0
(10)S的S:有帅气结实不母的NU吗
(11)8978:电话做的1有吗
(12)cutie302:找哥哥叔叔聊天
上文语料中,例1~4同时包含发布者对自我的呈现和对欲望对象的描述。例5~8只有发布者对自我的呈现。例9~12只有发布者对欲望对象的描述或要求。一则典型的性邀约广告通常首先是对自我的呈现,然后是对欲望对象的描述或要求,两部分内容以动词间隔开。譬如例1,“33 180 70 阳刚寸头爷们”是发布者对自身的描述,涉及年龄(“33”)、身高(“180”)、体重(“70”)、性别气质(“阳刚”“爷们”)、相貌(“寸头”),动词“找”引出欲望对象,即“同样爷们的哥们”。例2中,发布者对自身的描述是“25 170 50皮肤白净体毛少秀气丁字裤南3环”,涉及年龄(“25”)、身高(“170”)、体重(“50”)、体貌(“皮肤白净体毛少”)、气质(“秀气”)、地点(“南3环”)、着装(“丁字裤”)等个人信息,动词“找”引出宾语“穿皮鞋黑袜子西裤1”,对欲望对象的要求涉及着装、外貌与性道德(“穿皮鞋黑袜子西裤”“脏乱免”)、性角色(“1”)。值得注意的是,聊天室内很多网友的用户名不仅具备普通网名的指称功能,还在有限字符内浓缩了关于自我或欲望对象的信息。例如上面语料中的网名“肌肉帅气大、白净可爱0、立水桥酒店熊、黑丝弟弟、大男1号”都包含自我呈现的信息。网名“38找有地爱口的”可以视为一则个人广告的紧缩形式,“38”是发布者的年龄,动词“找”引出的字短语做宾语,表明对欲望对象的两条要求——“有地”(有进行性行为的地方)、“爱口”(喜欢口交)。
2.2 约定俗成的数字表达
扫视同性恋聊天室的屏幕,一个显著特征是夹杂大量阿拉伯数字。聊天室内发布的几乎所有广告都包含数字,成为同性恋亚文化的一道独特景观。根据男同性恋社群的网络社交惯例,在以性邀约为主要目的的交往中,通常两人在相识之初会交换一串数字,袒露彼此的身高、体重、年龄、性角色等信息,顺序不定,可根据数值大小推测其代表的意义,有时还会给出生殖器的长度与粗度。在男同性恋社群,肛交是较为寻常的性行为方式,因而在以性邀约为主要目的的网络聊天室内,在肛交中的性角色是重要信息,聊天室内大多数网友都会在发布的广告中提及自身或欲望对象的性角色。性角色以数字形象隐喻的方式表达:“1”隐喻阴茎,表示肛交的插入方;“0”隐喻肛门,表示肛交的被插入方;“0.5”介于1与0之间,表示既可以作为插入方,也可以作为被插入方。“1、0”也常常被称为“攻、受”。下面为一些语料实例。
(13)健壮cuda:有喜欢口的吗?180/95/37/17/1/69/八角游乐园附近
(14)how:甘家口 28 180 90 1 合适的聊 甘家口 28 180 90 1 合适的聊
(15)高品乐:40 180 70 17 0.5 大公耐0 望京附近
(16)樱花型男:24 175 60 0 有爷们1吗?
(17)就爱公0:33 176 75 1, 管庄远洋一方附近找帅耐0
(18)haofeiyue:24.180.73.0 传媒大学 艺水芳园附近 找肌肉1或者耐1 有地
(19)我爱旭旭:有3的小0吗?42#180#75#122#175#60#1现在见得合适以后可以一起生活
(20)直率:通州有喜欢3的0吗
(21)liangdyc:海淀 西北旺 27 186 70 0 自己住 老胖勿扰
(22)mandala:25 185 73 1 模特
(23)南三环找0:有南三环附近的0吗?32,179,74,1
(24)BJ小伙:丰台24.170.58 0.5 喜欢壮胖大叔 QQ165870502
(25)北三环熊狒:胡子 爷们 小熊 按摩 背部按摩 生殖按摩 22-183-94-1 Q116488154
(26)北京爷们短发1 :27.180.75.1.找帅0
(27)罪恶的情夫:25.173.65喜欢69 找人聊天 交男友 35以上 真诚对人 不乱 不浮夸的来 不影响家庭
(28)绿色树叶:28 181 74 1 素质健壮青年喜欢43岁以上中年 东三环 有地
(29)糖葫芦:183 24 68 0 双桥管庄附近
(30)通州想飞:通州北苑附近 28 180 72 0 找固定
(31)我们的爱418:大1 聊帅0 现在
(32)戏剧小子:梨园有聊天的吗?29 180 70 1
(33)子东:172/68/38/0.5丰台程庄路南口附近,找爷们1或0.5
(34)对着流星许愿:朝阳路找不10的互口,69
(35)siji9876:找机场附近有地的0朋友 本人已婚中年 177、72、41、1 也喜欢亲吻 69
例13中,“180/95/37/17/1/69”分别表示身高、体重、年龄、阴茎长度、肛交的性角色、性行为方式。其中“69”也是用数字形象隐喻的方式,隐喻两人同时为对方口交的姿势。例19、20中的“3”表示三人性行为。表示性角色的“1、0”常作为名词性成分,与定语组合构成偏正短语,如上文语料中出现的“大公耐0、爷们1、帅耐0、肌肉1、耐1、小0、帅0、大1”。例34中,“10”为动词性成分,表示肛交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