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视角下的性愉虐摄影
文章导读:“性”( Sexuality)在摄影中的表达属于再现性行为、性生活的一种方式,这些呈现性与身(裸)体的方式最能直接挑逗社会对于情色、色情或艺术的认知、观感,也是性学研究之内涵。在众多具象写实或抽象幻想的色情/情色摄影艺术中,性愉虐(BDSM)承载着社会道德长久规训之下难以承受又无法脱离感官刺激的悦乐。尤其在后现代氛围之下,涉性摄影创作除了抒发创作者个人情感,其贴近真实的特质亦反映了与之连结的社会、政治及文化思潮等现象,成为一个提供不同取径、方法,深度探究性学的舞台。本文藉由后现代观点及性学脉络,透过性愉虐摄影影像,初步建构四个性愉虐影像诠释途径,以探究摄影师性愉虐摄影实践之社会沟通、表达自我主体性与呈现时代光景。 |
性学研究中对性文化与性艺术的探究,在过去曾是边沿学科而不受重视,近年来也逐渐被纳为当今性学研究的范围;许多学者纷纷提出要开放性学研究的范围,而且把性文化和性艺术正式列入到中国性学研究的范围之内,逐渐迈开了性文化与性艺术之性学探究的步伐。
性文化是指各民族性爱生活的态度、规则、知识和艺术的总和。性文化系统中的精神补偿系统(简称“性补偿”),即内容与性爱密切相关的艺术品,为人们心理补偿的重要角色,起着宣泄情感和心理减压的作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性涉及到生理学、医学、心理学、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和女性学等等诸多领域,尚未形成自己的理论框架体系,且在人类行为中是最为多样、普遍,像谜一样的人类经验之一,同时兼具生物性与社会性特征。欲对性(Sexuality)这一复杂的现象做出理解,势必整合生物性观点与社会建构论观点,将二者整合才得以对人类之性事做出完整的描绘与解释。因为在不同的社会脉络中,同样的性行为却可能因社会对其所下的定义不同,因而被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而经历着。
在21世纪的今天,信息科技深入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当代的摄影影像也随着这个脉络进入人类社会,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摄影影像作为一种艺术语言的表现,已成为容易操作、取得的素材,但是面对多义的当代摄影影像,我们又该如何审视、阅读,进而思考其中蕴藏的“性”呢?人们对于无知或不熟悉的事物总是带着质疑,容易产生恐惧或污名,当一种性欲望被污名为变态时,必然为引发其他性相关的负面态度或错误对待。透过摄影影像我们能够探究摄影师如何藉由摄影的实践与社会沟通,表达自我主体性与呈现时代光景。随着表达媒介的多样化,摄影成为另一种可以较为贴近真实性行为、欲望和性文化的探寻路径。
1 性愉虐与摄影创作
人类的性行为基于天生的生物素质和文化影响,在多个可能的方向按数个时期发展、塑造;有时在不同的时代、社会中各式各样的性偏好会因被视作特别而流行(如变装癖),有时却是难容于众的卑劣与罪恶。对于缤纷杂沓的性行为,群众的态度牵涉到每一个社会对于不同性行为的包容与认同程度,而接受、包容性行为光谱的广度也会随着时间变化。
早期,性生活被认为是创造人类生命为中心的生殖目的,随着对人类性行为研究的深入,新兴的性研究越来越意识到人类性行为的多样复杂,许多性医学与性科学家以新的观念对多元性行为进行重新定义和命名,开启了对“性”(Sexuality)更多样、开放的讨论。如今从现代性学角度对性多样类型中性愉虐的解释,可见更具人权、中立的共识;简要地说,性愉虐(Sadomasochism/BDSM)关于性愉虐BDSM的定义请参见李银河.虐恋亚文化.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2002.是一种以施虐及受虐的方式将性快感与痛感联系在一起的性活动,通过(肉体上及精神上的)痛苦获得性快感的性活动。愉虐,只不过是一种体位、一种情趣、一种性姿势而已,其实践的目的在于排除危险性让参与者感到欢愉,并非犯罪的行为。
在所有的艺术表现形式中,影像的创作最能够再现现实世界与人类活动的景象,而在所有人类活动中,“性”与我们最切身,在我们所处的文化中却通常成为论的禁忌。“性”在摄影中的表达属于再现性行为、性生活的一种方式,这些呈现性与身(裸)体的方式最能直接挑逗社会对于情色、色情或艺术的认知、观感,也是性学研究之内涵。在众多具象写实或抽象幻想的色情/情色摄影艺术中,以性多样(sexual diversity)作为艺术创作的主题最令人好奇、费解,其中性愉虐更是承载着社会道德长久规训之下难以承受又无法脱离感官刺激的悦乐。
然艺术发展至后现代主义时期,许多摄影艺术家将“性”议题以不同的手法、面向进行讨论;透过性愉虐摄影影像,我们能够探究艺术家在性愉虐的主题上如何藉由摄影的实践与社会沟通,表达自我主体性与呈现时代光景,在观影的过程中与作品、作者相互交际,将彼此连结在相同的情感之下。摄影,已成为另一种可以较为贴近真实性行为、欲望和性文化的探寻路径。
2 影像阅读的后现代性
“后现代”(postmodern)是在文化的意义之下来理解的,是在现代社会里面所兴起的一个文化和哲学运动。许多研究学者认为后现代是现代的反动精神的延续,甚至是加深,然而在此延续的历程里面也包含着某种断裂;对现代的本质提出质疑、批判和否定,希望继而能有新的发展。在艺术观点上,后现代美学的特质在于试图征服文化领域的自主性,以及克服文化领域和日常生活之间的分隔;倾向将艺术与生活关系区分的模糊化,在艺术形式与风格上挪用现有意象,刻意去除个人化,拒绝或抽离情绪。艺术家的角色在创造过程中降至最低,试图采取作为艺术家自己较有意义之角色,亦即借着于作品中参用社会与政治议题。
Mirzoeff曾宣告“后现代是视觉文化”。美国社会学家Berger认为人们观看(seeing)的经验远早于文字的接触,其深层意义更不下于语言的作用,并且具有复杂的意义。当代著名思想家Bourdieu也认为看(seeing)的能力是知识或观念的作用,看(seeing)与知(knowing)是一连续不可分的动作。由此可见,视觉从来都不是单纯而天真的,视觉涉入了人们建构社会世界的过程之中,扮演着接收讯息、生产意义、传递价值、甚至是界定社会关系与进行社会互动的角色与功能。
尤其在摄影术的发明之后,影像的复制与大量流通揭示了影像流通超越了文字,更趋向平民化与大众化;影像的复制成为某种信息,将复制对象的意义修饰或篡改,散播至观众的眼前。于是,原作的独特性与真实性消失了,影像的意义在于这些撷取、篡改、转化的过程之后,如何被解读。这并非要我们去解释或还原作者的原意,影像的意义是多于作者与传达的,影像完成之时,往往脱离了作者的原意,而促使观者进入一个拆解、重组意义的机制,这机制的运作牵涉到我们如何观看和思考自己与他人、社会的关系。正如同后现代主义“个人去中心化”与“真理去中心化”论点,何者能被称为真实的个人并不确定,再现的解释极其多样。
对后现代主义思想发展影响甚巨的思想家Barthes在其摄影论述中提出摄影影像皆具有“三重意义”:第一层是直接的信息提供,具有沟通性(communicative)的意义;第二层是象征性(symbolic)意义,影像的象征性可能是导演或摄影师影像营造和内心个性的表达;第三层意义(the third meaning)是多余的意义,不能以文化、智识去理解,它游离在现存(presence)与不存在(absence)之间。呼应后现代“去中心化”的观念,Barthes点出了摄影行为及观影行为主体位置的互换与融合,提醒观者要关注艺术家及其艺术表现之文化、社会因素,了解艺术家心理与行为、艺术理念,其个别文化与心理形成、建构与制约的过程,以及其他不可测之可能。
此外,数以千计的影像意义,亦来自于后现代影像的拟像(simulation)特质。今日大众媒体与消费年代的文化中,我们习惯于生活在经验与刺激所掌控的世界中,所体验的是人为的真实,也就是对真实的复制、模拟。摄影影像提供一个无法在其中区分真假的拟像;它脱离了与真实世界的关联,指向了观者的想象和欲望,是想象中的虚构物再仿复制,进而承认拟像符号本身所创建出来的真实。与Barthes的摄影影像的“三重意义”的主客体互位意义建构的观点不同,Baudrillard提出“拟像”变化的四阶段第一阶段为符号反应出基本真实。第二阶段为符号掩饰或扭曲事实。第三阶段为符号使得真实缺席。第四阶段为符号指示拟像。也就是一种纯粹的模拟,与真实没有任何指涉。整个后现代的社会充满了“拟像活动”,不断拟像的过程形成一个超越现实的文化场域。简而言之,“拟像”就是一种没有原作的复制品(a copy without original),它不依靠复制真实来确证自己而独立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新的真实。我们看到成像(虚拟的真实)的同时,也正在创造新的意义。
以后现代性的精神观看摄影影像,所要否定的是现代性的“理性”的成分,否定认知、价值和权力判准原有的二元逻辑观(真/假、善/恶、美/丑等),呈现出多样或多元的思考;进一步地从与现代的断裂之中,提出对差异的尊重与多元力量之间的连结。后现代摄影影像藉此翻转作者与观者的主、客体关系,确立观者欲望主体的存在,提供观众观看时欲望的满足,探索观看的感觉。